【荷堂艺术馆】蒋一禾：抛却万物天地外，且寄情怀山水间-艺术交流-[荷堂艺术馆]

抛却万物天地外，且寄情怀山水间。

文/晋文

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，人们总是先喜欢上他的作品进而希望了解他的为人。当年很多年轻人很喜欢钱钟书写的小说《围城》，看完小说后就想去看他本人。钱先生却不乐意了，他问：“人们喜欢吃鸡蛋，难道一定要知道是哪只鸡下的吗？”所以，我们谈画家蒋兄一禾先生还是先从他的画谈起。

今年夏天，我有幸看到他画的一幅精品山水，画中的山水、树木和房屋，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又陌生。站在画前，感觉自己好像此刻正在画中的山川中游历。站在画前，一股静气开始弥漫心田。虽然这件作品乍看起来并不漂亮，也不工致，但却画出了画家心中山川的境界，把中国画不似之似的味道、不齐之齐的美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，颇有几分“初视不甚佳，或竟不见佳，谛观其佳处为人所不能到，用笔天趣，非深明其旨者视若无睹，久视无不尽美”的味道。

认识一禾兄后，我就经常去他的画室喝茶聊天，也因此看到了他大量的山水和花鸟。相比于花鸟和人物，山水是中国传统绘画中最能表现画家思想情感的一个载体。蒋一禾画的山水气格甚高，真可谓是山水浑厚、草木华滋，毫无纤柔刻板之风，洋溢着一股浓烈的黄宾虹气息。从画风可以看出，蒋一禾画国画，主要学习的对象是黄宾虹。我不知道齐白石、傅抱石、李可染、徐悲鸿等人在他心中的分量，但是我知道黄宾虹是最不易学的。梅墨生就曾经说过，如果只把黄宾虹看成笔墨大师就是对他的误读，他其实更多关注的是人文精神和人文思想，想通过笔墨来表达浑厚华滋的中华民族精神之美，是一个中国文化理趣的视觉表达大师。

梅墨生的话指出了学习黄宾虹绘画的难度。熟悉中国绘画史的人都知道，浑厚华滋是黄宾虹的专属名词。从技法角度来说，浑厚华滋讲究的是笔墨的厚重、深沉、丰富和微妙；从主体的角度来说，浑厚华滋强调的是对山川自然物象、人文精神和生命节律的感悟。黄宾虹特别重视山水画的内在美。他说：“江山本如画，内美静在参。”在他看来，内在美是一种非外在的，在静观中深入品味才可以参悟的美感。它是一种审美观照，是主体人格与生命力量的对象化，而且要体现出“我民族”的精神气度。对于一个画家来说，能够学习好黄宾虹绘画技巧层面的“五笔”“七墨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，如果还要画中体现出温文尔雅的民族精神就更难了。

但是蒋一禾偏偏就是一个不畏艰难的人。为了学习中国画，从小就喜爱中国画的他，愿意下笨功夫从头学起，决然抛弃自己最为熟悉的油画笔，全身心地投入对中国画的研习。凭着我对他的了解，我认为蒋一禾能够画出黄宾虹山水画的意趣，依赖于他的美学修养、人生阅历和文化积淀，三者缺一不可。

首先来说美学修养。应该说，蒋一禾是一个热爱绘画而且受过系统绘画训练的职业画家。受到喜欢画画的父亲的影响，他从7岁开始就在地上画猫画狗画马，用毛笔在过年贴画的背面画仕女和山水；后来机缘巧合，让他有机会跟着下乡的美院毕业的县干部学习画画，打下了扎实的绘画功底；后来他又考上了广州美院，在学校系统地学习了绘画知识。大学毕业后的十年之间，他为全国各地的五星级酒店会议厅创作了许多壁画，进一步锤炼了自己的绘画技巧。

其次来说人生阅历。出生于1976年的蒋一禾虽然至今尚不满40岁，但却过早地离开家乡桂阳县闯荡社会，经历了情感的挫折、贫富的变化。人的一生，在顺境时不大能看出他的情怀，在春风得意时也不大容易看出他的个性，只有在他倒霉的时候，身处逆境的时候，你才能够看出一个人的内心状况。面对人生的许多不如意，蒋一禾都以一种豁达的胸怀去面对。他不大说起生活中遇到的不如意，仿佛不曾遇到一样。就是偶然提起，他也能把那种倒霉说得令人羡慕，令人觉得有趣，大有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豪气。对于常人眼中的得失，蒋一禾也看的很淡，而对于陵谷改迁还有社会变化却有着深刻认识。看他气定神闲泡茶的样子，经常让我想起苏东坡说的一句话：“江上风月，本无常生，闲者便是主人。”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并不长，又何必去计较太多的是非得失呢？你如果能够做一个悠闲的人，就可以整个下午都饱览这个美好的天气，你就是这个美好天气的主人。我认为，这样开阔的胸襟对他的创作无疑是有很大帮助的。

最后来说说他的文化积淀。作为一名早年沉迷于传统画的学者型画家，他从2012年开始完全放弃油画，专心研习中国的书法和绘画。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个绘画工具的变化，其实背后有一个痛苦的观念嬗变过程。西洋画和中国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绘画体系。西洋画画色彩、画造型、画明暗、画解剖、画结构、画透视，中国画却不擅长于描摹和再现这些，中国画家对于具体描绘也没有太大兴趣，而是以抽象的写意见长，重在意象和心象。与西洋画相比，中国画最为独特的是它的笔墨性，笔墨性中最主要的一个特点是书写性。西洋画也画线条，也可以画得很准、很流畅，但都不是中国画的线。中国画的线有起伏顿挫、畅缓疾徐。它不仅仅是一种情绪的记录，更是画家各方面文化修养含量的载体，实际上跟书法是一个道理，是书写出来的。

对于像蒋一禾一样在高校受过西洋画系统训练的画家来说，要转画中国画其实比没有受过训练的人难度要大很多，但他却破釜沉舟下了决心，在画廊生意兴隆的时候毅然选择关张，潜心专攻中国画。在学习中国画的过程中，蒋一禾喜欢将古画的山水轮廓用很简练的线条、逸笔草草地勾勒下来。这些画稿既是他梳理中国画发展脉络的学习笔记，也是他学习前人笔法的日课训练。

蒋一禾非常推崇黄宾虹，虽然黄宾虹从来没有登高一呼过，像徐悲鸿那样；也从来没有红得发紫过，像齐白石那样。他也不富有，更不善于经营和炒作，在赢得社会声誉方面，他也不能和张大千比，但是这些都不能动摇蒋一禾对他的崇拜。如今的蒋一禾每天除了独《黄宾虹文集》、《美术丛书》之外就是画画。他每每因为作画而忘记吃饭。他曾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，在画室中昏天黑地疯狂作画，至于画有没有人要没有去考虑。在他的身上，我仿佛看到了黄宾虹身前勤奋而孤单的影子。

呜呼，对于这样一个真性情的人，有多少人能喜欢？对于这样一个人的画，有多少人能了解？黄宾虹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，50年后人们会喜欢我的画，但蒋一禾不用等待这样久。我深信，5年之后他的画就将洛阳纸贵，因为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于黄宾虹的时代，人们的艺术素养和经济实力已经显著提高，对于优秀的艺术家的精品佳构，大家不仅能够识货更有实力购买。